像個期待已久,對剛到手的糖果既興奮又小心翼翼的孩子,這個歷經世事磨練的男人,成熟臉龐難得顯露一抹天真淺笑,緩緩地、珍而重之地,他拿出一封歲月蝕黃的信紙。
隨信還附有一張相片——畫面下方是一片叢生雜草,櫬著一台被捕捉在靜止時光的機車。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,戴著墨鏡的臉頰帥氣難掩清秀,凌駕著這隻桀驁不馴的機器野獸。外套與長髮動感地在她身後飄揚,彷彿所有憂煩都難以攫掇那想飛的心,雖然照片已經有些糊了,還是可以感到那股年輕的灑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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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年前,一腳踏進了窮途,生命像被困在輪圈的白老鼠,再怎樣努力,不停地跑著跑著,都只是徒勞。面臨人生低潮的男人為了尋找人生出口,也為了讓疲憊不堪的心能暫時獲得棲止,於是毅然決然地買了機票來到了台灣。
我孑然漫遊,像浮雲一片/高高飄過幽谷和山巔。/驀地裏我瞥見,/一叢金黃色的水仙;/在林下,在湖邊,/迎風招展,舞姿翩翩。
(The Daffodils by William Wordsworth)
造化總是驅遣人們朝未知前進,讓生命的偶然與巧合在兩人初識那刻陡然迸發一輩子的悸動與深刻。心緒低落的男人在入住的飯店,認識了在這家飯店工作的女人。兩人相談甚歡,女人也給予男人許多協助。在台灣停留的短暫想處,相較於人的一生或許微不足道,但對男人而言卻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。
男人回港前,兩人互留了連絡方式。不久後,女人在母親提議下前往香港旅遊,也順利地在香港與男人見面……那一次,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。從那之後,只有女人跨海寄來的一紙書信和一張照片聊作紀念。隔著港台一小時的航程,拉開了今後長達二十年的空白,彼此音訊杳然。
由於我常倚榻而眠,/心靈虛渺,思慮沉甸,/水仙靈光照亮心眼,/孤寂中福星顯現;/於是喜悅充滿我的心田,/心亦起舞,隨同水仙。
(The Daffodils by William Wordsworth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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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年,結束台灣的旅程,回到香港的黃先生精神獲得振奮,投注更多的時間、心力在工作上,崎嶇歷盡見亨衢,果然突破瓶頸,得以在事業大展鴻圖。但二十年的流光歲月,讓伊昔紅顏的美少年,磨成了「壯年聽雨客舟中,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」,心境已是悵然。而忙碌緊湊的生活中,那段記憶與龔小姐寄來的書信照片一同夾入書頁裡,靜靜地待在遺忘的角落。
2012年10月,暌違了二十年,黃先生決定帶女兒,一家人到台灣玩。臨行前在整理家中陳舊物事,偶然搜出了二十年前的信件和照片,手心還能感受從信紙乾糙觸感透出的微溫,原來那被遺忘的從來不曾失落,如今依然厚實,此情可待成追憶,早在當時就已知惘然,經過時光催釀,回憶的畫面不再銳利,卻更加平靜柔和。
在丰居旅店櫃臺前,黃先生像二十年前第一次拆信時的小心慎重,一邊細細地看著,一邊告訴我們:「很想再跟她見一次面,想當面感謝她。當年,在我人生不順遂時,是她給了我鼓勵,陪我渡過低潮……」他將龔小姐的照片遞給我們看,右下角落的拍攝日期是1986年4月27日。
「自己真正擁有最喜愛的東西時,那種心情真是充實,現在的我已經能夠明瞭這種充實的心情。我好想感謝帶給我這種感動的朋友,卻擔心時日久遠,為時已晚……」黃先生講。
專注地聆聽著黃先生傾訴這些陳年往事,對他來說是難得再次重溫昔日美好,尤其在丰居旅店回憶那年兩人旅館相遇相惜的緣分,時空交錯,感觸良深。聊完後,他將信紙沿著開折多次早已磨損的折線收好,像其他進來丰居的旅客一樣,來的時候滿是期待,然後帶著滿滿的美好記憶離開。唯一不同的是,離去前,黃先生為我們留下一段美好故事,就像龔小姐那張照片背後的文字——
「現在才知道飛車的滋味有多棒。而自己真正擁有最喜愛的東西時,那種心情真是充實,願你能明瞭。」
看完這篇文章的您,如果正是龔小姐本人,請您來信與我們聯絡,我們會幫您轉達黃先生;如果您認識龔小姐,也請您幫忙告知龔小姐我們正在找他,請他與我們聯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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